在传统意义上的纯粹的、严肃的文学走向衰微的时候,我们惊奇地在各种非文学的领域发现了文学。它的身影已开始更多地出现在摄影、网络、手机短信之中。
网络文学、摄影文学、短信文学等的出现,再加上此前的电影文学、电视散文等,这些都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文学借助于现代科技媒介走向了泛化。然而,对于文学的泛化,有人视之为洪水猛兽,大力进行围追堵截;有人视之为畏途,犹豫徘徊而不敢越雷池半步。其实,这些都大可不必,纵观文学发展的历史我们便可看到,文学的泛化是文学发展中的常见现象。
文学是一门艺术,是表现人类审美属性的语言艺术,包括诗歌、小说、散文、剧本等文类。在文学的发展过程中,文学的内容遵循着审美的要求,不断地向人生领域的广度和深度拓展,从发展变化的社会生活中,从多种多样的社会关系和社会实践中,寻找、发现和捕捉新的审美对象,从而形成了文学内容的开放性和变异性。文学的审美属性使其始终都在寻找和表现新的对象和内容,这就需要与之相适应的新的文学形式为其新的载体。旧的文学样式因成熟而相对僵化,它会使文学对新的审美对象和内容的表达滞后。所以任何一种新的文学形态向被传统的审美观念视为非审美领域的方向的开拓,用发展的眼光看,都预示着一种新的文学样式、类型的开始。
但是,文学的泛化一般是指文学借助于其他媒介或形式来表现其审美属性的现象。审美属性是文学的基本含义,凡是不具备审美属性的都不能称为文学。因此,我们还得把文学的泛化与文学审美属性的弱化,甚至是去审美属性的非文学化区别开来。有人说,当前的文学走向了泛化, 其理由便是文学的精神资源和思想穿透力贫乏,对人性的关注趋于淡化,很多闲适的、无关痛痒的文字充斥于各种文学期刊。然而,这些现象不能称为文学的泛化,只能说是某个时期某些文学作品的审美属性的弱化,也就是说这些作品不是这个时代的优秀作品。还有那些所谓的广告文学,它们虽然有时也有曲折的情节,而且引人入胜,但它们是不能被称为文学的。文学中的审美不带有直接的功利目的,它具有无功利性,即审美并不寻求直接的实际利益的满足。也就是说,在文学活动中,无论是作家还是读者,在创作或欣赏的时候都没有直接的实际目的,并不企求直接得到现实利益。但所谓的广告文学不是这样,它有直接的现实功利性,其所有的叙述和描写都是为了宣传和推销其产品,文学在这儿只不过是一种工具。广告利用文学的想象和描写来达到更好的宣传效果,它本质上是对文学的去审美属性化,利用的不过是文学的外壳,因此,所谓的广告文学的出现,是不能归为文学的泛化之列的。相反,无论是摄影文学、网络文学还是短信文学,它们中的优秀作品都会呈现出一个审美形象的世界,都会蕴涵着特殊而无限的意味。
无论时代怎样变,无论文学借以栖身的媒介怎样变,文学总有一点不会变,那就是它的审美内核不会变。拥抱了审美,那才是真正拥抱了文学。
注:①美刺:实质上是对诗歌内容或赞美或讽刺。
治学(节选)
【魏】徐干
昔之君子成德立行,身没而名不朽,其故何哉?学也。学也者,所以疏神达思,怡情理性,圣人之上务也。民之初载,其曚未知。譬如宝在于玄室,有所求而不见,白日照焉,则群物斯辨矣。
学者,心之白日也。故先王立教官,掌教国子,教以六德;教以六行;教以六艺;三教备而人道毕矣。学犹饰也,器不饰则无以为美观 , 人不学则无以有懿德。有懿德,故可以经人伦;为美观,故可以供神明。
夫听黄钟之声,然后知击缶之细;视衮龙之文,然后知被褐之陋;涉庠序之教,然后知不学之困。故学者如登山焉动而益高如寤寐焉久而愈足顾所由来则杳然其远以其难而懈之误且非矣。
《诗》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好学之谓也。
倚立而思远,不如速行之必至也;矫首而徇飞,不如修翼之必获也;孤居而愿智,不如务学之必达也。故君子心不苟愿,必以求学;身不苟动,必以从师;言不苟出,必以博闻。是以情性合人,而德音相继也。孔子曰:“弗学何以行?弗思何以得?小子勉之。”斯可谓师人矣。马虽有逸足,而不闲舆,则不为良骏;人虽有美质,而不习道,则不为君子。故学者,求习道也,若有似乎画采,玄黄之色既著,而纯皓之体斯亡,敝而不渝,孰知其素欤?
子夏曰:“日习则学不忘,自勉则身不堕,亟闻天下之大言,则志益广。”故君子之于学也,其不懈,犹上天之动,犹日月之行,终身亹亹注,没而后已。
故虽有其才,而无其志,亦不能兴其功也。志者,学之师也;才者,学之徒也。学者不患才之不赡,而患志之不立。是以为之者亿兆,而成之者无几,故君子必立其志。《易》曰:“君子以自强不息。”
凡学者,大义为先,物名为后,大义举而物名从之。然鄙儒之博学也,务于物名,详于器械,矜于训诂,摘其章句,而不能统其大义之所极,以获先王之心,此无异乎女史诵诗,内竖传令也。故使学者劳思虑而不知道,费日月而无成功,故君子必择师焉。
注:【亹亹】诗文或谈论动人,有吸引力,使人不知疲倦。
A.人刚出生是蒙昧无知的,有如珍宝放在暗室里,想寻找却看不出,太阳的光辉照进去,各种东西就一目了然,而学习就是这太阳。
B.作者认为资质与志向相比较,志向更重要。从古至今,求学的人不计其数,学有所成的人寥寥无几。
C.作者认为,学习是君子能够成德立行的原因。他们坚持不懈的学习精神,就好像是天空的运转,好像是日月的运行,终身勤勉不倦。
D.作者认为,自古至今确立志向的人成千上万,不计其数,而有所成就的人却寥寥无几。
夏日南亭怀辛大
(唐)孟浩然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感此怀故人,中宵劳梦想。
淡竹苏怆桑
初秋,我和他相遇在江南湖州一个叫“百草原”的山林中。
他是竹,植物中的另类。他看上去清瘦且憔悴,相对于百草原的其他植物,像一个混得不太好的中年人。
稻子,正是扬花灌浆的妙龄,名牌大学生般踌躇满志;银杏终于褪去了一身浓艳,和蓝天的高洁媲美;法国梧桐是老实人,沉浸在年代久远的优越感里,并不知道,有一种鹅掌梧桐,要悄然代替它无敌的位置;兰花三七,像极薰衣草,却更美,所有的花都虔诚地朝一个方向,像被一种崇高使命蛊惑;浮萍无根,却有心肺,挣脱着随波逐流的命运。贪婪的蔓,不知羞耻地攀爬在 高大的冷杉上,一边噬血,一边甜言蜜语……
几乎所有的植物,都攒足劲儿,在喊——我要生存!我要开花!我要结果!
甚至那口奇异的古井,都像藏着无穷的欲望,日夜暗涌不息的水,居然漫过高出地面一米的井沿。如果将井沿继续垒高,水会怎样?
他是竹,是植物中的另类。其实,名利、金钱、权势,如同阳光雨露的垂爱,蜜蜂花蝶的青睐,他不是不想要,可是,要弯下腰,要费心机——要将每一条根都变成利爪,团结土壤,虚伪地赞美越来越污浊的空气;要与昆虫讲和,与风霜妥协;对苍蝇漠视,对强加在身上的种种不公委曲求全,才能安身立命,才能有飞黄腾达的可能。
可是,他的节生来就是直的,他不能弯腰;他的心生来就是空的,他不愿费尽心机。真的是空的吗?不。那一节节空里,早已成就一个美妙的小宇宙——有与生俱来的一些坚持,有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的豁达智慧,有对土地的感恩,有和另一棵竹的爱,与笋的亲,与周围无数青光绿影的促膝长谈,开怀畅饮,有鸟儿偶尔驻足的呢喃,有清风明月的和唱……笑忘功名利禄,荒芜繁杂的每一秒时光都格外静谧而美好。
那一节节空里,是永远的盈满。
更让我惊异的,他不仅直,空,而且淡。他是淡竹——全球原始淡竹最大群落中的一员。从外表到骨子,都是竹子里的最淡——淡紫、淡红、淡褐、淡绿、淡泊。所以,他与世无争到看淡生死。
他可以很入世。生可以防风,成阴,美化环境;死可以做篾,成为最土最实用的晒竿、瓜架、凉席,竹桌、竹椅、竹篮。他可以很出世。他是箫与笛的前世,不死的魂魄随天籁之音往来天地之间,优雅散淡而隽永。
当然,这并不表示他逆来顺受,他会和压在头顶上的积雪抗争,他不允许荒草占领脚下的领地,他摇曳着枝竿向毒蛇示威,他告诉所有的竹要独善其身兼爱天下。
他是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他是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他是郑板桥,“盖竹之体,瘦劲孤高,枝枝傲雪,节节干霄,有君子之豪气凌云,不为俗屈”。他是文天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他是苏轼,“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他是疯疯癫癫的释道济公,“数枝淡竹翠生光,一点无尘自有香”。
他是岳飞、辛弃疾,他是中国儒家,“山南之竹,不操自直,斩而为箭,射而则达”……他是我们身边那些坚守着什么的人。他们懂得,浓墨重彩是一辈子,云淡风轻也是一辈子。
奴颜婢膝是一辈子,坦荡潇洒也是一辈子。他们选择了后者,等于选择了物质上的清瘦,心灵上的丰衣足食。
于是,这些自由快乐的心灵,站在一个孤寂的阵营里,成为人世间越来越弥足珍贵的另类,风雨过处,仰天长笑。
(选自《散文》2009 年第 12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