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学史的著述始于19世纪后期的西方和日本,而中国人自己的文学史著作则始于清末黄人(1866~1913)于1904年撰写的《中国文学史》。也就是说,中国人自己写的“中国文学史”著作至今只有120年的历史。这是当今学术界对“中国文学史著述”的基本判断。这一判断是不能令人滿意的。中国是一个史学意识自觉很早的国家,至少西周时期就有了明确的历史意识。有三千年历史自觉意识,而对文学史的认识和著述只有一百多年,这是不合情理的。
文学史是客观存在,文学史著述是对文学史认识的书写,就是探讨文学发展的轨迹和规律。对文学自觉的认识,是对文学史自觉认识的基础,因而也是文学史著述的基础。
“文学史”的核心是“文学自觉”。关于中国文学的自觉,学术界有不同的看法,但战国时屈原创作诗歌而“抒发忧愤”,西汉司马迁提出“发憤抒情”说,《七略》《汉志》“诗赋”独立为一略,说明战国以来,文人对诗赋的自觉是没有疑问的。即使一般的散文,恐怕西汉时也已自觉,不然我们就对东方朔创作《解嘲》、扬雄创作《答客难》、王褒创作《僮约》无法解释了。它们完全不以实用为目的,而是特定“情志”的发泄。
司马迁的《史记》既体现了文学的自觉,又体现了文学史的自觉。《史记》的“文学自觉”主要表现在对笔下人物倾注的同情心和历史故事的文学描写上。
《史记》的“文学史”意识主要体现在他对作家身份的确认和对其作品创作线索的探讨。如《司马相如列传》,是一篇司马相如作品的编年。这篇传记百分之八十的文字是转录司马相如的作品,用叙事的方式把它们串联起来,每篇前面是此篇写作的时间和背景,后面叙写此篇产生的效果,就如同后世选集的解题说明。《列传》中既有对司马相如作品的总体评价,又有每篇作品的閱读效果描述。这种创作背景、创作主体、作品展示、受众情况的立体叙述模式,实际上是一种文学史的著作形态。
因此,至迟至汉代,文学的自覺、文学史的自覺已经完成,中国的文学史著述雏形已经产生。基于这种认识,中国传统的文学史论著主要呈现以下形式:
第一种是正史的《文苑传》。二十四史的《文苑传》始于范晔的《后汉书》,但是二十四史之首的《史记》已经体现了明显的文学史思想。比如,太史公把屈原与贾谊合传,一方面肯定他们共同的文学成就,同时也彰显他们之间的承继关系。而在这篇传记的写法上,传主自己的作品是推动和生成传记结构的主要方式。
第二种是“目录”形式的文学史。目指书名,录指叙录。西汉刘向领銜整理群籍,撰成《别录》二十卷,刘歆在此基础上精简为《七略》七卷。据现存内容,刘氏叙录中最核心内容是撮述全书大意,包括著者事迹、时代背景、辨别真伪和评述全书大意等,体现“辨章学术,考镜源流”的观念,呈现学术史的流边历程。从《七略》“删其要”而成的《汉书·艺文志》,其“诗赋略”就是中国第一部简明文学史。它的“诗赋略”从传播方式上区分“赋”和“诗”,从情志表达方式上给赋分类,然后探讨各类各体的流变。
说它是一部诗赋的简史,是符合实际的。“目录”形式的文学史之集大成者当为《四库全书总目》。《四库全书总目》“经部”就是一部中国经学史,“史部”就是一部中国史学史,“子部”就是一部中国思想史,“集部”就是一部中国文学史。
第三种是“文选”形式的文学史,即通过对文学作品的选录或评点,以说明选者对文学发展的看法,其中即蕴含着文学史观。《诗经》的编排,按郑玄《诗谱》的研究结果,则是充分考虑了地域特征和时间变化,所以一部《诗经》,就是一部西周到春秋时期的诗歌史。到了后来,文学越来越自覺,《昭明文选》的文学史意义更为明显。
第四种是“诗文评”形式的文学史。《文心雕龙》是古代诗文评中空前绝后的著作,人们经常从文体论、创作论、批评论、鉴赏论等方面认识其价值,而归根到底,是讨论文学史的问题。“史”的观念贯穿在《文心雕龙》的始终,尤其是从《明诗第五》到《书记第二十五》的文体部分,对不同文体的源流进行梳理,对历代代表性作者和作品揭示并评价,铺陈文理,总结文学变化规律,显示出文学史家的眼光。《文心雕龙》是一部伟大的文学史著作,我们过去囿于西方文学史的框架和形式,总把《文心雕龙》拆散成不同的部分进行研究,忽略了它的文学史特性和文学史价值。
中西方的文学史的著述形态相差很大,根本原因是文化背景和思维方式的不同。传统中国文学史著述基本上不表示演绎推理的概念,感悟多而理论分析少,明晰不足而暗示有余。西方文学史研究的思维方式和著述形式传入我国,推动了中国文学史研究的极大改變,这是应当充分肯定的。
(摘编自伏俊琏《文学自觉与中国文学史著述的形成》,《光明日报》2023.08.21)
城墙
何 伟
在穿过省界前的最后一个村子里,我把车停了下来。这个地方叫作宁鲁堡,这一带很多城镇的名字均含有“堡垒”的“堡”字,因为这些地方曾经是明代的卫戍要地。在宁鲁的中心位置,依旧矗立着一座古代堡垒,村子周围是一段段夯土墙。村子里仅有一百二十口人,在古代军事要塞的映衬下,现代村民简陋的住房显得十分矮小。
在有文物古迹的村子里停留时,我总会问有没有人了解当地的历史。在宁鲁,村子广场上一群上了年纪的人立马接过话头。“找老陈说说看。”一个人回答说,另一个人则蹒跚着去找他。五分钟后,老陈来了。
老陈五十三岁,常年的日晒给他留下满脸皱纹,头上留着剪得极短的花白头发。身上穿着一条深色的警裤,草绿色的衬衫上钉着几颗军装上常见的黄色纽扣,外面套一件军人常穿的蓝色制服,肩部缀着肩章带,袖口绣了几道条纹。
老陈笔直地站在那里,我向他作了自我介绍。我说我从北京来,对长城感兴趣,我问他对这个村子的历史是否了解。老陈听得很认真,过了一会,他清了清嗓子。“跟我来吧,”他说,“我这儿有些资料。”我跟着他走过一段土路,来到一排土坯房前。在最大的一幢房子前,老陈打开了大门,砖石搭建的北方传统土炕占了屋子里一多半的地方。冬天的时候,在炕的下面烧柴禾可以取暖。不过,当时宁鲁还是秋天,老陈还舍不得用柴火取暖。房间里很冷,他给我倒了一杯茶,正好用来暖手。他打开柜子的一个抽屉,取出用薄薄的宣纸订成的一个薄子。带着些许自豪,他把这个薄子递到我的手里。簿子的封面是手写的标
题:
宁鲁堡年鉴
研究形成于1992年1月22日
我翻到第一页,上面是老陈工整的笔迹:“城墙建于嘉靖22年(公元1543年),窑制土砖铺贴于万历元年(公元1573年)。”随后我把整部书大致翻了翻,有几十个页码,几百个表示日期的数据。里面有地图,其中一页的标题是“长城”,蓝色的粗线条和蓝色的圆圈交织在一起。
“这一带有三十三个烽火台,”老陈指着这些圆圈解释道,“这些是明朝留下来的。明代的城墙沿着内蒙古的边界修建。从这里经过的,也有其他朝代修建的城墙。”
他打开另外一个抽屉,拿出一些灰色的陶器残片。他递给我的时候,我的手心里感觉到那硬硬的陶器残片凉丝丝的。“你觉得这是什么朝代留下来的?”他问道。
我告诉他,我不知道,他的脸上有点失望。
“哎,如果你还回来,也许可以带个考古学家来,”他说,“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找到很多这样的东西,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朝代的。”
所谓研究,其实是他的业余爱好————他曾是个农民,过去当过党支部书记。现在他退休在家,不过种了两亩地,种植土豆。他还养了五头羊。他告诉我,他的年收入大概是一千多块钱。他只读到六年级,不过完全通过自学了解了很多历史知识。退休后,老陈经常跑到二十多公里远的左云县档案馆去。他查到了一些关于当地防御工事的资料,然后对那一带做了些调查,试图把历史遗迹和历史记载联系起来。他也走访过宁鲁一些上了年纪的人,有些人还记得跟日本人打过的那场仗,那正是明代要塞上面的灰砖被大家取回家修房子的年代。我问他为什么要进行这样的研究。①“因为没有人做过,”他说,“如果没有人做这样的研究,今后就没有人了解这些历史。”
从学术角度看,老陈这种观点是正确的。他告诉我,他终究想给他的书找一家省级出版社。在给我看过他写的东西和他收藏的文物之后,他提出要带我去参观一下当地的城墙。
我们坐上吉普车,顺着一条土路往北行驶。离开村子几公里后,我们停下车来,他带着我穿过一条杂草丛生的沟谷。他走得很慢,带着乡下人常有的那种若有所思的姿态:埋着头,双手反背到身后,攥在一起。在一处明显杂草覆盖的山梁前,他停下脚步。
“这是北魏修建的。”他说。北魏统治从公元386年延续到534年,一千多年来,这个建筑已经被风雨侵蚀,现在仅存半米多高的残墙,在山峦之间往东北方向延伸。②另一道山梁把它隔断开来,那道山梁若隐若现,不经他的指点,我差点没有看出来。“那是一段汉墙。”他说。
汉墙更古老了,汉朝始于公元前206年,终于公元220年。在高高的山峦上,还有第三道墙,日期可追溯到明朝。明朝修建的防御工事有一点八米高,呈东西向,向两边的地平线延伸过去,清晰可见。在这个地方,明朝防御工事是后来者——只有四百年历史。
“多年来,我无数次看见过这样的东西,后来终于产生了好奇心,”老陈解释说,“它们来自何处?背后有什么?这是我开始研究这个东西的主要原因。”
我跟他开车回到家里,又喝了一杯茶。他解释说,这个村子的全名是“宁息胡虏”,意即“平定胡人”。古时候,“胡”是汉人用来指称北方游牧民族的字眼。它并不专门指称某个部落或某个民族,但带有贬义———那个词语可以涵盖所有的外来者。后面那个“虏”字,意指“蛮人”。
“大体上说,我们这个村子的名字是‘杀死蛮人’,”老陈笑着说,“看这个。”他打开我的《中国地图》,指着东边一个十五公里开外的村子:威鲁。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威震蛮人”。旁边有一个镇叫作“破胡”:消灭胡人。别的村庄叫作“威胡”“镇蛮”“杀胡”等等。当今印制的地图上用老虎的“虎”字代替“胡”。这样的替换首次在清朝出现,当时的满族统治者对这样的字眼非常敏感。③但这种用词上的改变仅仅是一种粉饰,它的原意,跟村子周围那些高高耸立的古老城墙一样,仍旧显而易见。
傍晚时分,太阳快要从田野落到山后的时候,我离开了宁鲁。老陈把我送到吉普车上。在北边,高高的山峦沿着省界耸立着——那是我的下一个目的地,那干燥的山峦仿佛被抽掉了色彩。老陈跟我握了握手,并祝我好运。④“下次来的时候,”他提醒我,“一定带个考古学家来。”
(选自《寻路中国》,有删改)
材料一:
臣闻人主所与共天下者,二三大臣也。二三大臣所与共政事者,内外百执事也。君臣一心,上下同德,表里无贰,颊末不渝;然后平居有所裨益,缓急可以倚仗。如人各有心,身自为谋,则可否不得以相济,小大不能以相维,而天下之患,有不可终穷者矣。
此其事伏于冥冥,而人莫之觉。故论今日风俗之弊者,莫不议其尚同也,而臣则疑其未尝同也。面焉而唯唯否否,背焉而戚戚嗟嗟;成焉而挟其所尝言以夸于人,不成焉而托于所尝料以议其上。省曹之勘当,橡属之书拟,有司之按事,长吏之举贤,恩焉则敛而归己,怨焉则委之曰:“此安能以自由?”时政之得失,除授之当否,疆场之缓急,言焉而得,则矜以为功,否焉则讪之曰:“此徒言而无益。”
士大夫而若此,则其心岂复以国事为饥渴休戚者哉?使此习也,而日长月益,见利则逝,见便则夺,陛下亦何赖于此也?况自比岁封章、奏疏、对策、上书,大率应故事,徒文具,而无恻怛忠敬之实。其号为说直,亦不过先为称赞之词,而后微致规切之意。
虽然,士习至此,亦有由然者矣。老师宿儒,零替殆尽,后生晚辈,不见典型。臣为此惧深愿陛下与二三大臣察人心邪正之实拓开规摹收拾人物。苟挺特自守者,虽无顺适之可喜,而决知其无反复难信之忧,必假借而纳用之;雷同相随者,虽无触忤之可憎,而决知其有包藏不测之患,必疏远而芟夷之。平居有规警之益,缓急无乏才之忧,其于治道兴替,关系非轻。
(选自魏了翁《鹤山先生大全文集》,有删改)
【注】①文具,指条文规定。
材料二:
国以任贤使能而兴,弃贤专己而衰。此二者,古今之通义,流俗所共知耳。今犹古也,今之天下亦古之天下。古虽扰攘之际,犹有贤能若是之众,况今太宁,岂曰无之?在君上用之而已。博询众庶,则才能者进矣;不有忌讳,则谠直之路开矣;不迩小人,则谗谀者自远矣;不拘文牵俗,则守职者辨治矣;不责人以细过,则能吏之志得以尽其效矣。苟行此道,则何虑不跨两汉轶三代,然后践五帝、三皇之涂哉?
(选自王安石《临川先生文集》,有删改)
臣为此惧A深愿陛下B与二三大臣C察人心D邪正之实E拓开F规摹G收拾人物
道理。
①然后平居有所裨益,缓急可以倚仗。
②苟行此道,则何虑不跨两汉轶三代,然后践五帝、三皇之涂哉?
写怀寄僧
【明】沈周
虚壁疏灯一穗红,闲阶随处乱飞虫。
明河“有影微云外,清露无声万木中。
泽国苍茫秋水满,居民流落野烟空。
不知谁解抛忧患,独对青山忆赞公°。
【注】①明河,指银河。②赞公,宋僧人赞宁,这里借指所忆僧人。
在过去的10年中,①据实验室研究和临床研究表明,②睡眠质量和睡眠时长影响身体的所有系统。③睡眠不足会导致胃饥饿素的上升,④这是一种与瘦素相对的刺激食欲的激素。⑤睡眠不足还会抑制胰高血糖素分泌,⑥这是一种与胰岛素相对的可以促进脂肪分解的激素。
⑦瘦素和胰岛素有许多共同之处,⑧然而这两者有彼此对立的倾向。⑨两者都是一种炎性细胞因子,⑩它们在身体抵御炎症的过程中起非常重要的关键作用。瘦素和胰岛素都是人体命令链中的高层领导,一旦失衡会引起一系列问题,并且影响受其控制的每个身体系统。此外,瘦素和胰岛素A____,越是加工程度高的碳水化合物,对它们的影响就越大。持续摄入碳水化合物会破坏人体的胰岛素和血糖平衡,最终会导致胰岛素抵抗,使身体接收不到胰岛素的信息。对于瘦素也是一样,当身体中有过多引起瘦素持续波动的物质时,瘦素受体开始关闭,身体变为瘦素抵抗,受体B____。简单而言,吃饱了身体也收不到信号了,并且身体变得易于生病而且失调的情况更严重,这是我们不可或忽的。
世界上没有药物或者补剂能够平衡瘦素的水平,但是改善睡眠和饮食能够做到这一点。
小时候的富蕴县,县客运站的候车室非常小,就两排椅子。
那时的冬天,乘客们挤在狭小密封的房间里,一边等车,一边交谈,一边烤火。一只很小的铁皮炉支在房间中间,烟囱拐了几道弯伸向窗边。窗玻璃总是水汽厚重,没人能看得出去,也没人能看得进来。车站工作人员不时挤过来加煤。那时,所有人让开一条道,所有交谈暂时停止,所有眼睛看着他用炉钩揭开炉圈,再用火钳夹着煤块置放在火焰中。
安静的如世界尽头的富蕴县,只有四条马路呈井字形交叉的富蕴县,全是树的富蕴县。每当我背着书包走在学校和家之间的那条笔直、安静的林荫道上,浓密的树冠在上方交错,形成阴凉的拱廊。眼前,世界无限深邃而古老,直到现在仍然迷惑着我的心。
走完那条路,书包便更加沉重了。装着完整的落叶,斑斓的石子,动物的完美对称的骨骼,或一只空香水瓶,一只装过药水的硬纸盒。当我小的时候我什么都爱。当我长大了,我忘记了我其实什么都爱。
①一边等车,一边交谈,一边烤火。
②安静的如世界尽头的富蕴县,只有四条马路呈井字形交叉的富蕴县,全是树的富蕴县。
①这是我们不可或忽的。
②装着完整的落叶,斑斓的石子,动物的完美对称的骨骼,或一只空香水瓶,一只装过药水的硬纸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