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山连四纸是我这些年关注比较多的纸张,可到底什么是连四纸,连四纸和连史纸是一回事吗?
刘仁庆先生说:连史纸是明代纸名,原名叫“连四纸”或“连泗纸”。相传福建某地排行“老三”“老四”的连姓兄弟二人,精工造纸,其弟技高一筹,被誉为“连家老四纸”,简称“连四纸”。后来此纸由福建传到江西,口耳相传误为“连史纸”,可能是时人认为“史”较“四”更雅一些,由此,连史纸就被传颂开了。不过潘吉星先生根据元代费著《笺纸谱》中提到的“凡纸,皆有连二、连三、连四”,判断纸名由来可能与纸张抄造方法有关:连二,就是用棉布条缝制在竹帘上,将帘子一分为二,捞一下则得两纸,以此类推。到后来,名字是保留下来了,实际上则是一帘一纸。潘先生所说固有道理,这些年我访纸所到之处,也偶见一帘两纸或一帘三纸。然而,史料文献中还有“连七纸”,难道是帘中加六个布条成七纸?
明代屠隆《考槃余事·纸笺·国朝纸》有载:“永乐中,江西西山置官局造纸,最厚大而好者曰连七、曰观音纸。”连七若是又厚又大,那帘子得有多么巨大?所以我个人还是偏向 “规格说”。有学者认为,可能唐宋的纸都是一尺见方,加长到两尺就是连二,三尺就是连三,四尺就是连四。从明、清史料中的信息推算,连四纸大致是四尺长、二尺宽。这一说法就显得比较靠谱,连七的存在也就合理了。
虽说历史文献中屡见铅山“连四”纸名,如明代铅山地方志《铅书》记录了不少纸张品种:“纸凡十有四种,毛边、京文、陈坊竹帛、西港火纸、草纸……书策纸、连四、古本、毛梳。”清同治年问《铅山县志》记录该县纸张原料“以末叶墩竹制成”,其中连四纸是一种较为高档的竹纸,但连四之称绝非专属江西,也绝非专指竹纸。《笺纸谱》所写就是唐宋时期蜀地的纸张情沉。明代文震亨在《长物志》中说:………近吴中洒金纸,松江谭笺,俱不耐久,泾县连四最佳。”而《装潢志》中更是提到:“纸选泾县连四,或供单,或竹料连四,覆背随宜充用。余装轴及卷、册、碑帖,皆纯用连四……用连四,如美人衣罗绮。”相对于后一个竹料连四,泾县连四显然属于皮纸体系。若这还不能说明问题,那么初刊于明崇祯十
年(1637)的《天工开物》里,则直接把“连四”归入“造皮纸”。奇怪的是,在清末民初的资料中,“连四”很少见,大部分称之为“连史”,或用“连泗”。《中国近代造纸工业史》就指出,在江西、福建、四川、广东均有连史纸,所用都以竹为原料。如此推断,从连四到连史,经历了由皮料到竹料的动态发展过程。造纸业专家元荣恺先生就认为,竹料连史纸名源白皮料连四纸,而名为“连四”是取自抄纸竹帘放大为四张小皮纸尺寸。后来以竹料仿照漂白皮料的方法改进成漂白竹纸,成本价低,纸面又洁白细腻,可谓价廉物美,皮料连四就逐渐被竹料连四取代了,而后又因其名不雅,遂改为“连史”。
(节选自汪帆(寻纸》)
社戏(节选)
沈从文
萝卜溪邀约的浦市戏班子,赶到了吕家坪,是九月二十二。一行十四个人,八个笨大衣箱,坐了只辰溪县装石灰的空船,到地时,便把船靠泊在码头边。掌班依照老规矩,带了个八寸大的朱红拜帖。来拜会本村首事滕长顺,商量看是在什么地方搭台,哪一天起始开锣。
半月来省里向上调兵开拔的事,已传遍了吕家坪。不过商会会长却拿定了主意:照原来计划酸了五船货物向下游放去。长顺因为儿子三黑子的船已到地卸货,听会长亲家出主意,也预备装一船橘子下常德府。空船停泊在河边,随时有人把黄澄澄的橘子挑上船,倒进舱里去。戏班子乘坐那只大空船,就停靠在橘子园边不多远。
两个做丑角的浦市人,扳着船篷和三黑子说笑话,以为古来仙人坐在斗大橘子中下棋,如今仙人坐在碗口大橘子堆上吸烟,世界既变了,什么都得变。可是三黑子却想起保安队队长向家中讹诈事情、因此只向那个做丑角的戏子苦笑。
长顺约集本村人在伏波宫开会,商量看这戏演不演出。时局既不大好,集众唱戏是不是影响治安?末了依照多数主张,班子既然接来了,酬神戏还是在伏波宫前空坪中举行。凡事浓照往年成例,出公份子演戏六天,定二十五开锣。并由本村出名,具全红帖子请了吕家坪的商会会长,和其他庄口上的有名人物,并保安队队长、排长、师爷、税局主任、督察等,到时前来看戏。还每天特别备办两桌四盘四碗酒席,款待这些人物。
到开锣那天,本村和附近村子里的人,都换了浆洗过的新衣服,荷包中装满零用钱,赶到萝卜溪伏波宫看大戏。因为一有戏,照习惯吕家坪镇上卖大面的、卖豆糕米粉的、油炸饼和其他干湿甜酸熟食冷食的,无不挑了锅罐来搭棚子,竞争招揽买卖。妇女们且多戴上满头新洗过的首饰,或镀金首饰,发蓝点翠首饰,扛一条高脚长板凳,成群结伴跑来看戏,必到把入晚最后一幕杂戏看完,把荷包中零用钱花完,方又扛起那条凳子回家。有的来时还带了饭箩和针线,有的又带了香烛纸张顺便敬神还愿。平时单纯沉静的萝卜溪,于是忽然显得空前活泼热闹起来。
长顺一家正忙着把橘子下树上船,还要为嗽待远来看戏亲友,准备茶饭,因此更见得热闹而忙乱。家中每天必为镇上和其他村子里来的客人,办一顿过午面饭。又另外烧了几缸热茶,供给普通乡下人。长顺自己且换了件大船主穿的大袖短摆蓝宁绸长衫,罩一件玄青羽绫马褂,舞着那个挂有镶银老虎爪的紫竹马鞭长烟杆,到处走动拜客。
第一天开锣时,由长顺和其他三个上年纪的首事人,在伏波爷爷神像前磕头焚香,杀了一只白羊,一只雄鸡,烧了个申神黄表。戏还未开场,空坪中即已填满了观众,吕家坪的官商要人,都已就座。开锣后即照例“打加官”,由一个套白面具的判官,舞着个肮脏的红缎巾幅,台上打小锣的检场人叫一声:“某大老爷禄位高升!”那判官即将巾幅展开,露出字面。被尊敬颂祝的,即照例赏个红包封。有的把包封派人送去,有的表示豪爽,便把那个赏金用力直向台上惯去,惹得一片喝彩。当天第一个叫保安队队长。第一出戏象征吉祥性质,对神示敬,对人颂祷。第二出戏与劝忠教孝有关。到中午休息,匀出时间大吃大喝。休息时间,一些戏子头上都罩着发网子,脸上颜料油腻也未去净,争到台边熟食棚子去喝酒,引得观众包围了棚子看热闹。妇女们把扣双凤桃梅大花鞋的两脚,搁在高台子踏板上口中嘘嘘的吃辣子羊肉面,或一面剥葵花子,一面并谈论做梦绩麻琐碎事情。下午开锣重唱,戏文转趋热闹活泼。
学班走到几位要人身边来请求赏脸,在排定戏目外额外点戏。
大家都客气谦让,不肯开口,经过一阵撺掇,队长和税局主任是远客,少不了各点一出,会长也被迫点一出。队长点“武松打虎”,因为武人点英雄,短而热闹,且合身份;会长却点“王大娘补缸”,戏是趣剧,用意在于与民同乐。戏文经点定后,照例也在台柱边水牌上写明白,给看戏人知道。开锣后正角上场,又是包封赏号,这个包封却照例早由萝卜溪办会的预备好,不用贵客另外破钞。
最末一出杂戏多是短打,三个穿红裤子的小花脸,在台上不住翻跟斗,说浑话。
收锣时已天近黄昏,天上一片霞,照得人特别好看。一切人影子都被斜阳拉得长长的,脸庞被夕阳照炙得红红的。到处是笑语嘈杂,过吕家坪去的渡头,尤其热闹。方头平底大渡船,装满了从戏场回家的人,慢慢在平静河水中移动,两岸小山都成一片紫色,天上云影也逐渐在由黄而变红,由红而变紫。太空无云处但见一片深青,秋天来特有的澄清。在淡青色天末,一颗长庚星白金似的放着煜煜光亮,慢慢地向上升起。远山野烧,因逼近薄暮,背景既转成深蓝色,已由一片白烟变成点点红火。……一切光景无不神奇而动人。可是人人都融和在这种光景中,带点快乐和疲倦的心情,等待还家。无一个人能远离这个社会的快乐和疲倦,声音与颜色,来领会赞赏这耳目官党所感受的新奇。(有删改)
材料一:
孔子围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大公任往吊之,曰:“子几死乎?”曰:“然。”“子恶死乎?”曰:“然。”任曰:“予尝言不死之道。东海有鸟焉,其名曰意怠。其为鸟也,翂翂翐翐,而似无能;引援而飞,迫胁而栖;进不敢为前,退不敢为后;食不敢先尝,必取其绪。是故其行列不斥,而外人卒不得害,是以免于患。直木先伐,甘井先竭。子其意者饰知以惊愚修身以明污,昭昭乎如揭日月而行,故不免也。昔吾闻之大成之人曰:‘自伐者无功,功成者堕,名成者亏。’孰能去功与名而还与众人!道流而不明居,德行而不名处;纯纯常常,乃比于狂;削迹捐势,不为功名。是故无责于人,人亦无责焉。至人不闻,子何喜哉!”孔子曰:“善哉!”辞其交游,去其弟子,逃于大泽,衣裘褐 , 食杼栗,入兽不乱群,入鸟不乱行。鸟兽不恶,而况人乎!
(《庄子·山木》)
材料二:
墨子曰:“孔子厄于陈、蔡之间。子路烹豚,孔子不问肉之所由来而食之;剥人之衣以沽酒。孔子不问酒之所由来而饮之。”(孔鲋)诘之曰:“所谓厄者,沽买无处,藜羹不粒,乏食七日。若烹豚饮酒,则何言厄乎?斯不然矣。且子路为人,勇于见义,纵有豚酒,不以义,不取之,可知也。又何问焉?’
(《孔丛子·诘墨第十八》)
材料三:
孔子穷乎陈、蔡之间,藜羹不斟,七日不尝粒。昼寝。颜回索米,得而爨之,几熟,孔子望见颜回攫其甑中而食之。选间 , 食熟,谒孔子而进食。孔子佯为不见之。孔子起曰:“今者梦见先君,食洁而后馈,”颜回对曰:“不可。向者炱臭入甑中,弃食不祥,回攫而饭之。”孔子叹曰:“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弟子记之,知人固不易矣。”(《吕氏春秋·审分览·任数》
材料四:
孔子厄于陈、蔡,从者七日不食。子贡以所贵货,窃犯围而出,告杂于野人,得米一石焉。颜回、仲由炊之于壤屋之下,有埃墨堕饭中,颜回取而食之。子贡自井望见之,不悦,以为窃食也。入问孔子曰:“仁人廉士穷改节乎?”孔子曰:“改节即何称于仁廉哉?”子贡曰:“若回也,其不改节乎?”孔子曰:“然。”子贡以所饭告孔子。子曰吾信回之为仁久矣虽汝有云弗以疑也其或者必有故乎汝止吾将问之召颜回曰:“畴昔予梦见先人,岂或启佑我哉。子炊而进饭,吾将进焉。”对曰:“向有埃墨堕饭中,欲置之,则不洁;欲弃之,则可惜。回即食之。不可祭也。”孔子曰:“然乎!吾亦食之。”颜回出。孔子顾谓二三子曰:“吾之信回也,非待今日也。”二三子由此乃服之。
(《孔子家语》卷五“困厄”第二十)
注释:①翂翂翐翐(fēn)(zhì):形容鸟飞得又低又慢。②绪:剩余的鸟食。③狂:循性无心而行。④埃墨:烟熏的黑尘。
吾信回之A为仁久矣B虽汝有C云D弗以疑也E其或者必有故乎F汝止吾H将问之
①直木先伐,甘井先竭。
②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
③若回也,其不改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