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雅俗共赏
朱自清
陶渊明有“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的诗句,那是一些“素心人”的乐事,“素心人”当然是雅人,也就是士大夫。这两句诗后来凝结成“赏奇析疑”一个成语,“赏奇析疑”是一种雅事,俗人的小市民和农家子弟是没有份儿的。然而又出现了“雅俗共赏”这一个成语,“共赏”显然是“共欣赏”的简化,可是这是雅人和俗人或俗人跟雅人一同在欣赏,那欣赏的大概不会还是“奇文”罢。这句成语不知道起于什么时代,从语气看来,似乎雅人多少得理会到甚至迁就着俗人的样子,这大概是在宋朝或者更后罢。
宋朝不但古文走上了“雅俗共赏”的路,诗也走向这条路。胡适之先生说宋诗的好处就在“做诗如说话",一语破的指出了这条路。自然,这条路上还有许多曲折,但是就像不好懂的黄山答,他也提出了“以俗为雅”的主张,并且点化了许多俗语成为诗句。实践上“以俗为雅”,并不从他开始,梅圣俞、苏东坡都是好手,而苏东坡更胜。据记载梅和苏都说过“以俗为雅”这句话,可是不大靠得住;黄山谷却在《再次杨明叔韵》一诗的“引”里郑重的提出“以俗为雅,以故为新”,说是“举一纲而张万目”。他将“以俗为雅”放在第一,因为这实在可以说是宋诗的一般作风,也正是“雅俗共赏”的路。但是加上“以故为新”,路就曲新起来,那是雅人自赏,黄山谷所以终于不好懂了。不过黄山谷虽然不好懂,宋诗却终于回到了“做诗如说话”的路,这“如说话”,的确是条大路。
雅化的诗还不得不回向俗化,刚刚来自民阔的词,在当时不用说自然是“雅俗共赏”的。别瞧黄山答的有些诗不好懂,他的一些小词可够俗的。柳者卿更是个通俗的词人。词后来虽然渐渐雅化或文人化,可是始终不能雅列诗的地位,它怎么着也只是“诗余”。词变为曲,不是在文人手里变,是在民间变的;曲又变得比词俗,虽然也经过雅化或文人化,可是还雅不到词的地位,它只是“词余”。一方面从晚唐和尚的俗讲演变出来的宋朝的“说话”就是说书,乃至后来的平话以及章回小说,还有宋朝的杂剧和诸官调等等转变成功的元朝的杂剧和戏文,乃至后来的传奇,以及皮黄戏,更多半是些“不登大雅”的“俗文学”。这些除元杂剧和后来的传奇也算是“词余”以外,在过去的文学传统里简直没有地位;也就是说这些小说和戏剧在过去的文学传统里多半没有地位,有些有点地位,也不是正经地位。可是虽然俗,大体上却“俗不伤雅”,虽然没有什么地位,却总是“雅俗共赏”的玩艺儿。
“雅俗共赏”是以雅为主的,从宋人的“以俗为雅”以及常语的“俗不伤雅”,更可见出这种宾主之分。起初成群俗士峰拥而上,固然逼得原来的雅士不得不理会到甚至迁就着他们的趣味,可是这些俗士需要摆脱的更多。他们在学习,在尊受,也在说变,这样渐渐适应那雅化的传统,于是乎新旧打成一片,传统多多少少变了质继续下去。前面说过的文体和诗风的种种改变,就是新旧双方调整的过程,结果迁就的渐渐不觉其为迁就,学习的也渐渐习惯成了自然,传统的确稍稍变了质,但是还是文言或雅言为主,就算跟民众近了一些,近得也不太多。
至于词曲,算是新起于俗阅,实在以音乐为重,文辞原是无关轻重的;“雅俗共赏”,正是那音乐的作用。后来雅士们也曾分别将那些文辞雅化,但是因为音乐性太重,使他们不能完成那种雅化,所以词曲终于不能达到诗的地位。而曲一直配合着音乐,雅化更难,地位也就更低,还低于词一等。可是词曲到了雅化的时期,那“共赏”的人却就雅多而俗少了。真正“雅俗共赏”的是唐、五代、北宋的词,元朝的散面和杂剧,还有平话和章回小说以及皮簧戏等。皮簧戏也是音乐为主,大家直到现在都还在哼着那些粗俗的戏词,所以雅化难以下手,虽然一二十年来这雅化也已经试着在开始。
是在什么条件之下才会让俗人所“赏”的,雅人也能来“共赏”呢?孟子说过“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子都的美貌,有眼睛的都容易辨别,自然也就能“共赏”了。孟子接着说:“口之于味也,有同嗜焉;耳之于声也,有同听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这说的是人之常情,也就是所谓人情不相远。以《西后记》和《水浒传》为例,这都是“雅俗共赏”的作品,“男女”是“人之大欲”之一,“压迫反抗”,也是人之常情。俗人固然同情这些,一部分的雅人,也未尝不高兴这两部书说出了他们想说而不敢说的。这可以说是一种快感,一种趣味,是俗人和雅人在人情上的交点。
十九世纪二十世纪之交是个新时代,新时代给我们带来了新文化,产生了我们的知识阶级。这知识阶级跟从前的读书人不大一样,包括了更多的从民间来的分子,他们渐渐跟统治者拆伙而走向民间。于是乎有了白话正宗的新文学,词曲和小说戏剧都有了正经的地位。还有种种欧化的新艺术。这种文学和艺术却并不能让小市民来“共赏”,不用说农工大众。于是乎有人指出这是新绅士也就是新雅人的欧化,不营一般人能够了解欣赏与否。他们提倡“大众语”运动。但是时机还没有成熟,结果不显著。抗战以来又有“通俗化”运动,这个适动并已经在开始转向大众化。“通俗化”还分别雅俗,还是“雅俗共赏”的路,大众化却更进一步要达到那没有雅俗之分,只有“共赏”的局面。这大概也会是所谓由量变到质变罢。
(有删减)
浔阳江头那一夜
林那北
入秋了,幕色当头,晚风在马车卷帘外拂过,那是一种湿润的、夹带着很多水汽的风,与车内男人之前早已习惯的长安城完全不同。
虽小时候曾在苏断皖辗转寄居过,但从二十八岁进京应试起,这十几年,他都是在早得又干又燥的天穹下晨起幕眠,雨比节日还少,周围祈求甘露的仪式连绵铺开,百姓的祷告声地动山摇,上苍却总是不肯听进耳里。可是去年秋天他突然南下,突然卷起行囊一步步离开自己熟悉的皇城,踵过黄河,涉过长江,来到此地,竟一下子满眼是水了——北面是长江,南面是鄱阳湖,江与湖以及纵横的支流此一条彼一条划开大地,波光粼郁,涛声起伏。一切都与地名多么契合,江州,原来就是一个到处水光激施的地方啊,山川日月都倒影其中,领时多出一个人间。二十八岁他就中进士了,任过校书郎、县尉、集贤校理、输林学士、左拾遗、京兆户部参军、太子左赞善大夫,要说见过的世面也不算少,但四处流动哗哗有声的水还是一下子就打动了他。有水就有船,有船就有南来北往的人与货,就有两岸生命连绵不绝的涌动。
现在他就是去水边,去西门外一个叫滥浦口的地方,送一位即将远行的友人。
这是唐元和十一年,公元816年。一年多以前,他还在宫中,国绕太子悠哉当着左赞善大夫。此时藩镇割据,战事四起,朝廷平藩讨叛让地方势力不满,便派刺客入京城当街杀了宰相武元街——是可忍孰不可忍?依唐制,东宫官员固然不得参谏朝政,他还是奋笔痰书,要求缉拿凶手,雪耻立威。宰相不是他杀的,他也远远无法威胁别人坐上这个位子,可是他却“越职言事”了,被扣上一个“伤名教”的罪名赶出宫门。江州,离京城如此遥远的东南小城。
读过“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人都知道他姓白,名居易,这个名字来源于《礼记·中庸》中的词句:“故君子居易以侯命,小人行险以微幸。”祖父替他取此名,大约只是希望他一生都处于平易而无危险的境地,放平常心,素位而行,以待天命。另外他字“乐天”,就是乐天知命的意思。他做到了吗?显然没有,否则宰相被杀这么大的事,哪轮得上他说什么呢?他感不住说了,结果就给自己葱下这么大的祸。
但委曲求全地苟活又有什么意思呢?人生在世,说该说的话,做应做的事,才不枉痛快走一遣。他孤身离京,接着与家人汇合再向南。“树木凋疏山雨后,人家低湿水烟中”,这是他初到江州时写下的。放平心态,这里其实也不失为一块宝地,除了水之外,山也抬头可见,满山四季都绿出层层叠叠的厚实油光。
且不论江上的帆、湖上的鸟,单单城往东三十二里,那座俊朗秀丽的庐山,就百看不厌。穿行其间,烦恼荡尽,诗意万千。“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仅仅竟得这妙不可言的短短二十八字,他也可以快慰自己了。京城无限远,那就在此独善其身吧。“从此万缘都摆落,欲携妻子买山居”,在香炉峰北面、遗爱寺南边,他很快给自己建起一座草堂,以便呼朋唤友大醉几场。甚好甚好,十五年前他初入仕途时,在秦岭下、渭水边的盐压当着小小的县尉,不也正是在山中与朋友纵酒欢歌之后,才诗意喷涌,挥毫写下那首八方争颂的长诗《长恨歌》吗?
天已完全暗透,江面零星的渔火萤火虫般腾弱地跳动。青杉太薄了,风过,他紧了紧身子。冷,犹如直面自己的身世和当下朝政时的凉意。友人船正待发,他急步前迎,一怀愁绪还须靠酒打发,便相对而坐,把盏话别。
接下去发生的,都写在《昆琶行》里了。霓裳羽衣曲、从长安城流落到此的旧女伶、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弦音……丝乐如梦,身世飘零,沦落天涯,他涕泪横飞,辛酸往事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愁波大雨,无边无际地当头淋下,令他无法自已。之后他又前往北门外的浔阳楼,看到的是“……大江寒见底,区山青倚天。深夜滥浦月,平旦炉峰烟……”万干感慨涌起,于是提笔挥就这首《题浔阳接》。
我登上浔阳楼时,离白居易送客的那个秋夜已经过去了一千两百零六年。这座城如今被称为九江,江州已经是一个被时光带走的旧地名,它住于江西省北部,共九条江河汇集于此,流经境内的长江又与鄱阳湖及赣、鄂、皖三省毗连的河流汇集,水流纵横交错,浩森壮阀。如同白居易初踏上岸时的愕然一样,我也惊诧于它如此汪洋盛大的水系,全中国难有能与之匹敌的另一座城吧?而且是长江、京九铁路交叉点,又是长江中游区域中心港口城市,是江西省举足轻重的北大门,市区疏朗而宏大,空气干净得似乎都带着几分甜味。
是个阴天,江水依旧执着东流。一场大早之下,江面瘦了许多,但众多货运巨轮仍匆忙来去,几只鹭无拘无束地上下翻飞或泊在岸边草丛中宽食,远处有塔有桥有一个个从树缝里钻出来的红墙乌瓦与飞檐,很忧惚,时空在忽远忽近间跳动。迎着风,倚着栏杆眺望一阵,又与友人临窗坐下,缓缓喝上几杯庐山云雾茶。今夕何夕?犹抱昆琶化着面屠妆的脸不时一闪而过,大弦小弦嘴嘴切切声一直似隐似现。吹过白居易的也是奥似的风吧?那晚饮过酒后他是否也泡一壶自家草堂前种的新茶缆缓品上几口?
(摘编自《文汇报》)
材料一:
《桦叶述闻》八卷,长白西清撰。记载宏博,足资考证,惜未刊行。有一则云:“《红楼梦》始出,家置一编,皆曰此曹雪芹书,而曹雪芹何许人,不尽知也。雪芹名露,汉军也。其曾祖寅,字子清,号棣亭,康照间名士,累官通政。为织造时,雪芹随任,故繁华声色,闯历者深,然竟坎垛半生以死。宗室悲斋、敬亭,与雪芹善。悉斋诗:‘燕市哭歌悲遇合,秦淮风月忆繁华。”敬亭诗:‘劝君莫弹食客快,劝君莫叩富儿门。残杯冷炎有德色,不如著书黄叶村。”两诗画出雪芹矣。”
(选自清·邓之诚《骨董琐记全编》卷八)
材料二:
康熙间,曹练亭为江宁织造。每出拥八驺必携书一态观玩不辍。人问:“公何好学?”曰:“非也。我非地方官,而百姓见我必起立,我心不安,故藉此遮目耳。”素与江宁太守陈鹏年不相中。及陈获罪,乃密蔬荐陈。人以此重之。其子雪芹撰《红楼梦》一部,备记风月繁华之盛。明我斋读而美之。当时红楼中有某校书尤艳,我斋题云:“病容憔悴胜桃花,午汗潮回热转加。犹恐意中人看出,强言今日较差些。”“成仪棣棣若山河,应把凤流夺绮罗。不似小家拘束态,笑时偏少默时多。”
丁未八月,余答客之便,见秦淮壁上题云:“一滨烟水露华凝,别院笙歌转玉绳。为待夜凉新月上,曲栏深处撤银灯。”“飞益香含正蔻梢,冰桃雪藕绿荷包。榜人能唱湘江浪,西桨临风当板敲。”“早潮退后晚潮催,潮去湖来日几回?潮去不能将妾去,湖来可肯送邱来?”三首深得《竹枝》风趣。尾署翠云道人,访之,乃织造成公之子啸崖所作,名延福。有才如此,可与雪芹公子前后辉映。雪芹者,曹练亭织造之嗣君也。相隔已百年卖。
(选自清·袁枚《随园诗话》卷二、卷十六)
【法】①清旗籍的一种。凡汉人于明季降清者。依满刚兵制,编入汉军各痛。②结亭,应为“抹事”之误;路,紫体作“绿”。③明我透,即富察明义,营雪片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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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记载宏博,足资考证,惜未刊行。
②尾署翠云道人,访之,乃织造成公之子啸崖所作。
水调歌头·过岳阳楼作
张孝祥
湖海僖游客,江汉有归身。西风千里,送我今夜岳阳楼。日落君山云气,春到沅湘草木,远思渺难收。徒倚栏干久,缺月挂帘钩。
雄三楚,吞七泽,阻九州。人间好处,何处更似此楼头?欲吊沉累无所,但有渔儿樵子,哀此写离忧。回首叫虞舜,社若满芳洲。
【法】①张孝样;祖籍安徽,雨宋受国词人,力主抗全复国。②沉累;后原自沉流相。无幕被进而死,此处借指屈原。③虞伞;上古明君。④挂若:一种芳草。
元杂剧又称北杂剧、北曲、元曲。元杂剧在金院本和诸宫调的直接影响之下,融合了各种表演艺水形式。比之以滑稽取笑为主的参军戏或宋杂剧,元杂刷可说已起了质的变化。作为一种成熟的戏剧在内容上不仅丰富了久已在传统民间传唱的故事而且广泛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现实的元杂剧成为广大人民群众最喜爱的文艺形式之一。
金灭北宋、元灭金的过程,同时是北方人民反抗女真贵族、蒙古贵族的过程。人民反抗民族压迫和阶级压迫的艰苦斗争,要求有战斗性和群众性较强的文艺形式加以表现;而构成戏面艺术的各种因素到这时已经过长期的酝酿而融为一体。这样,元杂剧以金院本和说唱诸宫调的基础上,由于现实的要求、群众的爱好,大大扩大了题材和内容,展开了中国戏曲史上的辉煌灿烂。
地热是来自地球内部的高温热能。与其他行星相比,地球是一颗A的“热星”。一种看法认为,地球刚形成的时候,( ① ),伊然一颗“火球”。随着时间的推移,地表逐渐冷却,但它内部仍然保留着大量的热能。与此同时,地球内部存在着很多放射性同位素,它们_B 不在产生热量,不断地加热着地球。
地球内部存在着_C_的热,有自转热、重力热、化学热和放射热等。这些热源源不断地从地球内部一层层、一圈圈向外传递到地壳中,成为广泛存在于地球各处的地热资源。( ② ),地热可以不受地域、季节、登夜等因素限制,能够为人类提供稳定的能源供给。地球内部的热能是深藏不露的,我们( ③ ),但是可以通过地表的地热现象来感受和认知它,例如地热温泉、地热喷泉和火山喷发等。
根据温度的差异,地热资源可以大致分为三类。第一类是低温地热资源,温度在25到90℃之间,主要储存在浅层岩土体和地下温热水体中,通常可以直接用来供热取暖。第二类是中温地热资源,温度通常在90到150℃之间,主要储存在地下岩石和高温热水中,除供热外,也可以用来发电。第三类是高温地热资源,温度超过150℃,储存在岩石中(又称为干热岩),其深度通常在3000来以上,主要用于发电。开发利用地热资源并不是一件易事,尤其是高温地热资源,开发不仅成本高,还涉及一系列技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