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是有人偷了他们吧:那是谁?又藏在何处呢?是他们自己逃走了吧:现在又到了哪里呢?
我不知道他们给了我多少日子,但我的手确乎是渐渐空虚了。在默默里算着,八千多日子已经从我手中溜去,像针尖上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我的日子滴在时间的流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我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了。
花灯
我小时候,每年就一个节一个节地盼。五月吃上樱桃和粽子了,前额还给用雄黄画个“王”字,就是为了避五毒。纽扣上戴一串花花绿绿的玩意儿,有桑葚、有老虎什么的,都是用碎布缝的。当时还不知道那个节日同古代诗人屈原的关系。多么雅的一个节日呀!七月节就该放莲花灯了。八月节怎么穷也得吃上块月饼。九月登高和吃花糕。这个节日对漂流在外的游子最是伤感,也说明中国人的一个突出的民族特点:不忘老根儿。但最盼的,还是年下,就是现在的春节。
哪国的节日也没有咱们的春节热闹。我小时候,大商家讲究“上板”(停业)一月。平时不放假,交通没现在方便,放了假店员也回不了家。那一个月里,家在外省的累了一年,大多回去探亲了,剩下掌柜和伙计们就关起门来使劲地敲锣打鼓。
正月里欢乐的高峰,无疑是上元佳节——也叫灯节。从初十起就热闹,一直到十五。花灯可是真正的艺术品。有圆的、方的、八角的,有谁都买得起的各色纸灯笼,也有绢的、纱的和玻璃的。有富丽堂皇的宫灯,也有仿各种动物的羊灯、狮子灯。羊灯通身糊着细白穗子,脑袋还会摇动。另外有一种官府使用的大型纸灯,名字取得别致,叫“气死风”。这种灯通身涂了桐油,糊得又特别严实,风怎么也吹不灭,所以能把风气死。
纽约第五街的霓虹灯倒也是五颜六色,有各种电子机关,变幻无穷;然而那只有商业上的宣传,没什么文化内容。北京的花灯上,就像颐和园长廊的雕梁画栋,有成套的《三国演义》、《水浒传》或《红楼梦》。有些戏人儿还会耍刀耍枪。我小时最喜欢看的是走马灯。蜡烛一点,秫(shú)秸插的中轴就能转起来。守在灯旁的一个洞口往里望,它就像座旋转舞台:一下子是孙猴子,转眼又出来猪八戒,沙僧也跟在后面。至今我还记得是一盏走马灯里出现的一个怕老婆的男人:他跪在地上,头顶蜡扦(qiān);旁边站个梳了髽髻(zhuā jì)的小脚女人,她手举木棒,一下一下地朝他头上打去。
灯,是店铺最有吸引力的广告。所以一到灯节,哪里铺子多,哪里的花灯就更热闹。
(有删改)
文中的过渡句是:。在描写灯节各式各样的花灯时,其中有一种官府使用的大型纸灯,通身涂了,糊得又特别严实,风怎么也吹不灭,能把风气死,所以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