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4-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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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文军

裴先生教我的时候,已经五十多了,膝下似无儿女,常年穿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冬天裹条黑色的围巾。布鞋白袜,走路慢腾腾,很轻,总像在思考什么问题。苍白的脸上架了一副黑框眼睛,不怎么爱笑,颇有些落拓书生的样子。

裴先生早年毕业于名校,他那时教两个班的语文,最喜欢两个大文人:苏东坡和鲁迅。上课时,讲着讲着,就讲到东坡居士和迅哥儿那里去了。久而久之,我也爱看鲁迅,半懂不懂地读《呐喊》《彷徨》。

裴先生是城里人,他的普通话极标准、流利,没有一点点方言的尾子。仅这一点,就足以让我们这些乡下的少年佩服不已了。

总之,裴先生就是与其他老师不太一样。不仅学识渊博,而且似乎还有些风度翩翩的感觉,这感觉,说不上来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在我心中,就是觉得他与众不同。

我总是满心欢喜地期待着语文课。

记得裴先生第一次布置我们写作文,写家乡的树,我就写了柿子树。文章的构思模仿鲁迅的《秋夜》,开头便是:“我家屋前有一棵柿子树,还有一棵也是柿子树……”,如此等等。隔了一天,作文批改发下来了,我先小心翼翼打开,想看看究竟得了多少分。要知道,在裴先生任教之前,我的作文总在班上排名第一。

而这次,我只看见一个刺眼的“58”分,我不敢相信,但红笔写的分数,像块图章那样印在那里,赫然在目,确凿无疑。那是我自从上学写作文以来,绝无仅有的分数。那个博学而有风度的裴先生,那个说普通话曼妙地像蝴蝶飞舞的裴先生,竟这样无声地给我了一巴掌。我的脸腾地一下子很烫,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整整一堂语文课,裴先生像往常那样讲得抑扬顿挫,也许,比以前讲得还要好,他似乎又提到了“痛打落水狗”的鲁迅,因“乌台诗案”下狱的苏东坡……我恍恍惚惚,挨过了漫长的一课。

放学后,我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拿着作文本,硬着头皮敲开了裴先生宿舍的门。那是一间低矮的平房,门前搭了一个花坛,里面种了一排凤仙花,还有金鱼草。旁边是一棵很大的柿子树,果实熟了,高处无人采摘,上面停了几只啄食的鸟雀。

裴先生听我结结巴巴说明了来意,却不做声,只见他拿出上衣口袋挂着的钢笔,转身在旁边的纸上写了一个题目,用中指敲敲那几个字,然后点点头,盯着我。我立刻明白了,他要我现场重写一篇。我又羞又气,觉得自取其辱,但急中生智,打好提纲之后,略加思索便一挥而就。写完天已向晚,夕光从西边流进来,照在裴先生冷冷的脸上。他依旧不说话,却从窗前的方几上拿了一只火红的柿子递给我。我拿了,头也不回一直走,快到家时,才发现手上还捏着软软的柿子。柿子已经裂开了,手上全是汁水,我心头顿起无名火,一气之下,将那柿子扔得老远。

第二天语文课,我故意迟到了一会儿,及至推进门去,先吃了一惊,裴先生早已站在讲台前,他通常会稍晚到的。我低着头,故意不去看他。想不到,耳边忽然传来他那抑扬顿挫的嗓音,他喊住我,我以为又要挨批了,但也不再紧张,慢慢镇定下来。想不到,他很平静地说了一段让我终生难忘的话。“在上课之前,先说明一件事,上次布置了一篇文章让大家回去做,这位同学的文章,我在批阅时以为是抄袭哪本书上的,所以给了不及格的分数,后来这位同学主动来找我,我当场命题,让他重写了一篇,待我仔细读了第二篇后,方才知道错怪了他,为此我向他道歉!”

说完,他竟对我作了一揖,那是我生平唯一的一次接受这样的古礼。接着,他将我那篇文章在班上当场朗读起来,读得声情并茂。我恨不得将头埋到书桌里。同窗轻轻碰了我一下,我不知道是因为心情激动还是没坐稳,整个人一下子跌倒在地,顺带把桌上堆得高高的书本全拉了下来……

那次误会之后,我却因祸得福,得以经常出入裴先生的宿舍,在他的鼓励和指点下,我的文章经常出现在学校板报上,有时还被作为范文贴在橱窗里。每每在天黑无人之时,我悄悄溜到那儿,借着路灯,瞅上一眼,然后心满意足地走回去。毕业后,我总记得裴先生那抑扬顿挫的声调和临别时的嘱咐,“人不吃饭会饿得慌,人不读书会浮得很!”

离开学堂后,与裴先生联系并不多,但常常午夜梦回,想起他上课时,原本平静的神情瞬间被点亮的样子,他目光炯炯有神,像是要穿透窄小的教室,走到极远的地方去。

工作以来,我一直保持着读书写作的习惯,这都是受裴先生影响。我常想起裴先生那堆满书的宿舍。他其实并不藏书,只是热爱读书,而且愿意借给我们读。很多书上,都有他用铅笔写下的批注,不用说,这些书他都精读过。有的书,他还会在扉页写上一整页的读后感。我日后也养成了裴先生的读书习惯,喜欢在书上写写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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